简介
- 推荐人:E连上尉
- 推荐度:强推
- 结 局:BE
- 字 数:250000字
- 排 雷:BE
- 萌 点:策瑜自带萌点
- 攻属性:孙策攻
- 受属性:周瑜受
文评
文/E连上尉
(注:本文对策瑜的分析基于三国同人作品,非是真正的历史)
我曾试图把三国人物分成三等:一流英雄为人主,以权谋韬略成就帝王霸业,安一域之民,如曹刘等;二流英雄为人臣,武则攻城拔寨,文则谋兵谋国,如许褚荀彧等;三流英雄知天命而修身,如水镜崔州平等;三流之外者众,然不足一提。
由此看策瑜,却是例外。
孙策曾为江东之主,但很难被视作如曹刘之类的人主。孙策时代的江东,只勉强可自保,且孙策的江湖地位,虽略高于伐董时的诸路诸侯,却明显逊于二袁,遑论赤壁战后的三国主公。周瑜虽是人臣,其声望态势,又几乎一度可与吴侯分庭抗礼。有意思的是,在《三国演义》对那场空前绝后的赤壁之战进行叙述时,当镜头转向江东阵营,焦点往往在周公瑾,孙权鲜有出场机会。
孙策和周瑜,很难说到底是几流人物。孙策的“弱”和周瑜的“强”,使二者趋近,从而具有了被罗曼蒂克的可能。兼又青梅竹马双双“美姿颜”,且策死十年后周郎亦去,又使这一对具有了生死相随的意味。最为难得的是,即便以古人的寿命来看,策瑜都属早夭,在颜值谋略武力功勋的巅峰生命戛然而止,这种人物自带的设定,几乎就是为同人小说量身打造。孙策和周瑜,大概可以算是三国同人圈里般配却又最惨的一对。
一.人物:“适合当朋友,当家人,不适合当君臣”
孙策和周瑜,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朋友?恐怕未必。一场饥荒成为二人矛盾的导火索,余粮不足而城外却有十万灾民。为保证军粮供应,周瑜命紧闭城门不加救助,半年后孙策得胜归来,踏着灾民尸骨进城,强命开仓,周瑜则在粮仓外亮出剑锋。三月后存粮渐尽,终于天降大雨,吴郡万民跪地,周瑜情难自抑,要上前去抱着孙策,孙策却笑道:“你该领罪了,自己说过什么,忘了?
舒县的孙策一直爱笑,吴郡的孙策也依旧爱笑。前者像个在骄阳下来不及擦去一身臭汗、只顾与队友击掌庆贺的篮球少年,后者却是个坐在高处俯望众人匍匐的孤独身影。“笑”成了他的面具,即使对着周瑜,也是如此。当孙策也学会使用人主的权谋,周瑜只有远走丹阳。
是君臣?恐怕未必。周瑜能为孙策变卖家产,孙策会抱着周瑜放声大哭。满庭文臣武将,只有周瑜敢对孙策大吼。少年时代的真挚情感,就像被孙策挂在墙上的旧风筝,虽时隔久远却叫人终生不忘。所以即便后来少年不再、心生嫌隙,孙策也会诚恳地道一声:“我对不起你,公瑾。”君臣间讲的是大义,而策瑜的情谊,显然不仅限于此,二人之间更有小我。从总角开始,见过对方的落魄困窘,在人群背后互相取暖,从创业之初就相扶着一路走下去。
孙策和周瑜,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三国演义》群英会上周瑜对蒋干道:“大丈夫处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祸福共之。”《江东双璧》里,大雨倾盆而下,周瑜跪在门外,说:“周公瑾这条性命,只要是交代在孙伯符手里,怎么死都一样,何时取去,却也无妨。”
既是君臣又是骨肉,既是袍泽又是挚友。但你很难说,他们是恋人。这大概有些荒唐:一篇耽美文的两位主角,竟然不能叫做“恋人”。这恰恰是非天式的审美。攻受绝非满心粉红,每个人物都有种家国情怀,他们争辩、谋划、谈论天下,偶尔才恋爱。而在《江东双璧》中,连恋爱的步骤都省去了。
孙策阳刚。太过阳刚的人,要么一往无前地创造,要么不管不顾地毁灭。周瑜内韧。内韧的人,不轻易做决定,一旦真正走出一步,便永远不会走回头路。一切未得时,周瑜倾尽家财,孙策全然地信任,二人互以身家性命相托。得到后,孙策学会猜忌和试探,时时大发雷霆。因灾荒事件,周瑜被贬丹阳,鲁肃曾劝:“别这么倔。他说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他说错了,你也听着。错了他心里不知道?他自己比谁都清楚,何必呢?”周瑜却道:“走了,上任去了。”周瑜岔开了话题。孙策在一定程度上背弃了旧日共同的梦想,而他选择自觉自愿的殉难。
被贬丹阳后,周瑜因事返回吴县,再度离开时,鲁肃说:“你和孙伯符呢,适合当朋友,当家人,不适合当君臣。”周瑜道:“我也发现了。”
周瑜的回答是如此简单。又是一个越成长越孤单的故事。
二.意象:“你就是这只风筝,线在我手里,总会来的”
在《江东双璧》中,“风筝”无疑是一个动态的中心意象:在出场时只是作为一个道具存在,随着故事的层层推进,意蕴慢慢生成,最终成为策瑜羁绊的象征。
风筝未必是个好意象。《红楼梦》中探春命运的串珠之线就是风筝,无论是第五回贾宝玉梦游幻境所见的画面和批语,还是第七十回里风筝线断,都预示着探春的飘零命运。所以《江东双璧》中,在作者决定选取风筝作为策瑜情感载体的一瞬,似乎就已注定策瑜二人的悲剧性结局(虽然历史上二人的命运已为大家熟知)。
风筝欲上青云离不开线,而风筝若要飞得再高再远,又会受到线的桎梏。风筝和线的关系,正是对策瑜关系的隐喻。
小时候周瑜和孙策打架,为了赔罪,咬牙切齿扎了个风筝送给孙策,两个人跑到巢湖边放风筝。多年后少年相逢,约定三年后再会,依旧是在巢湖边,孙策牵着风筝一路放飞出去。之后孙坚战死,孙家兵马尽归袁术,孙策于最困窘的时候留在了舒县,同样有一只风筝直上蓝天。
书中孙策有句话:“三年就三年。你就是这只风筝,线在我手里,总会来的。” 线攒在孙策手中,周瑜再怎样,也要乖乖地回头。于是三年后,周瑜果然出山,与孙策合谋用传国玉玺换得自由,挣了第一份家业。鲁肃问:“你就这么把赌注压在孙家身上了?”周瑜答:“我已经想好了。我足足想了三年,如今是第四年了。”策瑜在创业之初有过一段蜜月期,于是在作者笔下,江水共长天一色,拖着尾巴的风筝在蓝天下飘荡。而最终成为人主的孙策,渐渐难以容忍有脱离君臣体系的不可控因素存在,他便将那只屡屡忤逆主公的耿直的风筝扔去了丹阳。
而孙策和周瑜的情义,终究还是难被理性控制,风筝的末端牵着线,最后还是要回去的。幼时巢湖水畔的那只风筝被孙策挂在床头,早就退了色,十来年里破了两回,又都被亲手糊好了。
孙权继位的那一天,周瑜烧掉了风筝,火舌一跃而上,吞噬了无数过往。这火光最后烧遍了长江,遮天蔽目的赤壁之火,成就了日后州四、郡四十三、户五十二万的江东。于周瑜而言,风筝似乎更是一种承诺,无论是少时的三年之约,还是之后有关江东基业的任何许诺,他都以生命兑现了。
三.手法:“后来,就是那样了”
网文时代的小说以娱乐消遣为目的,于文学性上毕竟比不了经典。耽美也是同样,取胜以剧情和文笔,故在记叙中,多是中规中矩的布局,以顺叙和插叙为常见。另外,从看客的角度讲,读一个故事,最要命的就是结局,作者草蛇灰线伏延千里,为的就是最后的一刻。若提前揭晓结局,那会丧失多少乐趣?
但对于历史向同人文而言,这种约定俗成并不一定有意义,因为它本身囿于历史。书中角色的结局,看客们早就明了。所以非天在《江东双璧》中就干脆采取了倒叙的手法:“赤壁之战,烽火漫江,当周瑜眼中映出这修罗血海时,又想起了与孙策相识的那一天下午”——周都督的回忆杀缓缓开始:
“你愿意和我携手并肩,征战天下么?”孙策肃然道,“我只问你这么一次,只要你来了,便不能走。”
“我看好你。”周瑜说,“说不定有一天,天下都是你孙家的,在那一天到来前,就看咱俩能走多远了。”
……
“后来。”周瑜按着弦,说,“就是那样了。”
孙权端坐在周瑜的身后,两手搁在膝前,两人一同望向赤壁的一场大火,座下的战船不住摇晃,喊杀震天。
不知不觉间,竟是说了这么久,从大火烧起的那一刻,周瑜便想起了太多的往事,以至于沉湎其中,泪眼朦胧。
赤壁之战奠定三国鼎立态势,这是十年前周瑜对孙策的承诺。起是赤壁,终也是赤壁,成就周瑜千古美名的,同样是赤壁。有的人就像流星,存在的意义似乎只是为了最灿烂的一刻。为了那一刻,将剩余的生命尽情地燃烧,而在那之后,便可带着一身的荣耀和落寞转身离去。赤壁之于周瑜,正是如此。
于是,非天的故事讲到这里,差不多就可以结束了。
建安十三年,赤壁满江红透后,非天收起了蓬勃的情感,寥寥几笔交代了周瑜人生的最后两年,再用短短几行,写完三国归晋。笔触之冷硬,好似史官铁笔。当所有人都有了结局,作者才再次将目光移回到建安十五年,公瑾病故的那个秋天,巴丘万物萧索,营帐外小子们在放风筝,于是周瑜终于再次见到了少年孙策,孙策手里拿着个风筝,冲他神神秘秘地笑,然后周瑜起身下榻,跟着孙策出门去。
建安十五年,周瑜卒于巴丘。
再然后,作为读者的我们,终于也可以说:“后来,就是那样了。”
四.结语:“长使英雄泪满襟”
三国这块地,一铲子下去,全是悲剧。君臣无法相护,夫妻无法相保,父子无法相全,兄弟反目,忠孝难持,若再加上出师未捷身先死,兔死狗烹藏弓刀,将军迟暮悲白发,则人间悲怆无出其右。三国乱世,恰恰具备了我心目中一切最完美的悲剧美。
鲁迅说,悲剧是把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悲剧多习惯以死亡为故事的终结,大抵因为除生死之外无大事,然而人们强迫你死、叹喟于死,往往是因为什么东西的价值超过了生命本身。这个东西,实则才最为震撼。一个报社作家的恶趣味,不仅是让笔下人物去死,而且是让他老病孤、不得、失去,然后再死掉。
诸葛亮出草庐时嘱咐小童:“躬耕于此,勿得荒芜田亩。待我功成之日,即当归隐。”然而直到将星陨落五丈原,终未得归于山林,鞠躬尽瘁,至死方休。孙策青年身死,周瑜病故巴丘,田丰自刎狱中,荀彧服毒自尽,庞统坠马落凤坡,赵云临终时大呼北伐,郭嘉遗计定辽东……天不假年,是所谓天命对人最残忍的掌控。
史学家习惯站在宏观的、历史的角度来看君臣与权力机制相适应的一面,但在我们的视野不为权力所左右的人性领域,主公和臣子在作为权力符号之前,首先成为人。将符号还原成人之后,他们所遭受的俗世苦痛,往往被历史书写者忽略。
好在还有小说。因同人的存在,历史的细枝末节有了被变化被幻想的可能。
圈中大手罗贯中,写三国着眼于大,从十常侍之乱直到三家归晋,大小千百战、英雄狗熊次第登场,洋洋洒洒砖头厚的一部史诗,骄横的英雄气扑面而来。马伯庸写三国,执著于一域,政治成为事件起承转合的推动力,在脑洞突破天际的阴谋论装扮下,尤为奇谲,如同一盘布局精妙的棋。而非天写三国,带着耽美文学的烙印,既有三国时代本身的壮美气魄,又有对君臣袍泽情感的浪漫幻想。
单看《江东双璧》,确实浪漫得足够。不肖再论两位主角,书中配角也是一个赶一个的风流:吕布单人匹马一杆画戟挡住去路,甘宁在遮天蔽日的浪涛中架一叶小舟,赵云的银枪在长坂坡数万曹军中闪着光弧。及至赤壁战场上,中军的琴音震动山河,滔滔长江,水中倒映着烈焰,分不清哪里是火,哪里是血。
对细枝末节的想象和处理的多样化,丰富了三国同人文的承和转,但三国同人最终难逃既定历史的禁锢。就像策瑜这对,无论作者们在中途怎样努力,始终难逃双双夭亡的结局。
我揣测作者写这部书时或是如此嘴脸:提笔时长叹口气,心道,哎,这应该是个BE,完结时灿然一笑,瞧,它确实是个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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