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 推荐人:丽莎面
- 推荐度:推荐
- 结 局:开放式结局
- 字 数:333200字
- 排 雷:单人主角
- 攻属性:不明攻
- 受属性:不明受
文评
文/丽莎面
首发WB@丽莎面尬评吹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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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秋》初读完时我并无太多条分缕析的观感,只是笼统地觉得写法别致——我带着读情感小说的期待来,但一个主角却自始至终缺位。图春固囿于他日复一日的现实生活,惟独狄秋如同一抹遐思,不时轻逸地点水而过。
然而狄秋不在,却以不存在的方式影响着图春的生活,就好比是图春父母离婚后的图家聚餐,茉莉花虽然不在场,却到处都是她的痕迹。狄秋的突然消失影响了图春的大学选择(明明能读复旦,却非要读苏大);影响着图春的就业(拒绝父母安排的好工作,去派出所做辅警,为了更方便地寻找狄秋);狄秋也成了图春的一把标尺,图春不时会用他来比量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人。
狄秋高中转校而来,又在小丁死后跟着消失,和图春不过短短一年的相处,他就如图春生命里的一段奇遇,是图春“不复得路”的桃花源,而他不在场的在场成为了图春缓淡琐碎的日常中的一股张力。
到我把《伤春》也看完,领略完《伤春》里那个光怪陆离的狄秋的世界后,《悲秋》重新被纳入到了两个故事所生成的整体当中,在与《伤春》的并置比照里,生出新的意义和回味。
相较于《伤春》中怪力乱神的苏州,《悲秋》虽然也出现了一点灵异事件(都与狄秋有关),但它大体上讲述了图春——一个普通青年人的日常生活,到了适婚年龄,不断被介绍对象,被迫相亲,被挑剔工作,处理职场同事关系,工作,挨训,辞职,遇到很多人,经历一段段关系……
它如同苏州的白天,日光朗照,生活周而复始,极其日常,每个人都看似有自己的轨道。包括图春这个人——大城市出身,父母双全,家庭富裕,成绩优异,身体健康,外表出色,除了狄秋这段倏忽来去的迷思,他至今的人生都十分顺遂。前述这些在主流评价中光鲜体面的外在优势事实上也让图春成为了一个近乎模范的社会人样本,这一苏州的“白天”不仅指向主流的现实生活(相对于狄秋的苏州而言),也同样是一把内置了权力属性的评价标尺,judge 着每一个人。
因此虽然图春拥有优势的外在条件,但也并不意味着他就在过一种毋庸置疑的生活,或者他能够心安理得地楔入一种不假思索的人生范式。他时常是困惑的,迟疑的,他在学业和工作上诸多反常的选择、他性向的可疑已经引起了茉莉花的警惕,开头那一桩桩应接不暇的相亲即是主流价值观对他的围逼和矫正。图春被动地配合相亲,显示了他此刻对自己不够主流的性向的心虚和愧疚。
而图春辅警的工作以及不断被相亲的日常也构成了两个能够不断突破他既有人际关系的触面,他同时成为一个线索人物,好去观察芸芸众生的表与里——
几个相亲对象,师玉同样条件优秀,但实际与自己的高中老师维持了多年的不伦关系,后被老师妻子闹到单位抓小三。图春表姐矜矜在车上讲起这段八卦,苏白都不说了,说的是普通话,以语言的区别来突出其非日常性,同时也透露出人对于咂吮他人非日常戏剧性的兴致勃勃(此处 cue 一下故事开头旁观菜场车祸并跃跃欲试想去派出所录口供未遂的中年妇女);
第二位相亲对象月亮,硕士学历但为人极其不通世故,日娜不无调侃地写出了一个抓马恋爱脑的矫情女文青对图春的摧残,图春的里外不是人和事后连声“弗要讲了”的苦不堪言看得人笑死;
第三位,大姑妈的干女儿顾筠无可指摘,与图春互不来电但处成了朋友,她喜欢的其实是青梅竹马的方亮(大姑妈儿子),而方亮却对顾筠修佛颇不理解,大学毕业后与大学同学早早地结婚生子——方亮的生活也呈现出另一重狼狈真相,图春的大姑妈本想撮合方亮和顾筠(本地人/条件优越),结果儿子却与来自外地的大学同学结婚,让她很不满意,亲戚聚餐时话里话外挑剔不断。婚后,方亮和妻子又被她一天三遍地催生,孩子出生后,又不停地向方亮索要孩子照片作为社交圈子里的炫耀和展览……哪怕是顺应主流生活,里面也充斥不为外人道的琐碎与摩擦。
经由派出所的工作,图春遇到了李岚岫(又一个“秀秀”),通过李岚岫间接或直接地认识了安昊与仇明川。安昊实际上是个自洽的,能自如地穿梭于“日”与“夜”的人,他接近图春,在废弃的动物园勾出图春内心深处的欲望。“废弃的动物园”——显然又是日娜式的虚实双重空间,它既是一个故事中现实的所在,又是一个高度象征化的场所,它象征着图春在主流生活的围逼环伺之下,那被他刻意压抑和忽视的本能。在与安昊亲热的过程中,图春隐隐嗅到动物的腥臊味,又似听到动物的脚步声,即意味着图春性向与本能的蠢动苏醒;仇明川则演绎了一种极致的主流生活模板,一家子成功人士,财富名声统统不缺,然而凑近一看,情感稀薄,亲子关系扭曲,仇明川甫出场能为了一顿好吃的专门拉着李岚岫与图春从苏州赶到上海,尽显小开本色,却不知他好吃挑嘴其实是从一餐餐饭食里寻“母”。
图春因工作需要,奉命去监视工作会议结束后滞留中国旅游的日本人铃木洋介。铃木母亲去世,情感无所寄托,与同事关系很一般,铃木离开苏州前手抄本留给图春复印翻译,又恰在图春父母闹离婚的当口传来铃木在甘肃自杀的消息。铃木是图春工作内容的一部分,他也如图春的一重镜像。铃木身为日本人被派出所高度警戒、盯视,在作为一个被排斥的他者这一点上,和图春可疑的性向遭遇主流价值观的围逼不约而同;另一方面,铃木对同事痛恨不满——图春对同事不予置评,铃木痛斥渡边“只知道和女人混在一起”——小赵脚踏两条船,本地外地双开花,冬冬搞大瘪子团肚子;江口爱拍部长马屁——毛头爱摆官腔,对顾小豪又十分狗腿……图春与铃木类似的身份处境,面对相似的职场环境,显与隐,喝醉痛骂和清醒不响,像是表与里,铃木替图春道出了他的未言之言。
综上种种,图春通过人际触面的大量观察既已发现,那些看似平波无澜的日常生活中隐藏和穿插着诸多反日常的细节——日常并非一种稳定而恒定的状态,它总是遭到非日常的袭扰和入侵,就如同狄秋之于图春。图春越是深入他人的生活,也越能看到光鲜的表象之下各色不那么体面的真实,当然也包括他自己的——图春父亲图庆出轨败露,图庆茉莉花离婚。主流生活试图营建的理想生活范本就如一个虚影,脆弱得丝毫经不起推敲。而真实生活则像一根不断在由日常的平庸、琐屑、安全与非日常的戏剧性、不确定、危险所同构的光谱之上晃荡游曳的指针,谁也不知下一刻它会指向哪里。
图春普通的三口之家因为图庆的背叛而崩解,但图春与茉莉花反而从一种仄逼的、充满伦理义务的传统角色中解放出来了,尤其是茉莉花,脱离了这段婚姻,从能干的贤妻良母的身份枷锁中释放,她不再强求儿子符合主流期待——主流充满强横的标准却并不能提供稳定的保障,戳破那重虚影,茉莉花变得更松弛包容,也更自由。图春也同样变得更为坦诚,他向茉莉花坦诚了自己的性向,将男友领回家吃饭,也不再被动地配合亲戚长辈的相亲安排,从一个温顺好说话的后辈变成会拿图庆出轨的事反唇相讥制止对方再劝婚的阴阳小伙。
《悲秋》看完,作者后记也说它不算个爱情故事。是的,它和《伤春》一样,都是个准·爱情故事,在爱来临之前,它们回归个体,首先得让图春和狄秋“做好准备”。于是《悲秋》就像是图春摸摸索索的成长故事,他在迟疑和困惑中寻找一个外界与自身的平衡点,寻找一种自洽自适的方式。故事最后,图春看起来丢掉了工作,又失恋,且依然对心中的【狄秋】束手无策,但至少他让自己像一杯晃荡之后变得澄明澈净的水,撇去浮沫,杂质沉淀,他不再接受无谓的价值观的摆布。
他离开苏州去往内蒙,是短暂脱离苏州周而复始的“日常”,去远方寻找一种“非日常”。而看过《伤春》也会发现,内蒙原是两人曾经分别的起点,也将成为他们重逢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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